
来源:杭杭的BLOG
“我爷爷小的时候常在这里玩耍,高高的前门仿佛挨着我的家……”每当听到或唱起这首《前门情思大碗茶》时,真的就觉得仿佛是为我写的。爷爷小的时候从山东走到北京,在前门附近安了家,父亲也自然是在宣南这片土地上成长起来的,从小就喜欢民乐、书画、京剧等,对传统艺术情有独衷……父亲为“大碗茶”操劳了二十多年,最终带着许多遗憾走了,其中包括把大栅栏文化、宣南文化、中华传统文化传播到海外的未竟理想……父亲在世时常说,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果文化能被传承、发展,并在异地他乡站住脚,这个国家就真正富强了。受父亲影响,多年来我对“大碗茶”、老舍茶馆,对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有着特殊的感情,我要用知识和信念来传承父亲的生命,把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传播到世界各地——
大碗茶有着悠久的历史,喝大碗茶的习俗,在汉民族居住地区随处可见,屡见不鲜。大碗茶多用大壶冲泡,或大桶装茶,大碗畅饮,热气腾腾,提神解渴。这种清茶较粗犷,颇有"野味",不限场地,随意而自然。大碗茶由于贴近社会、贴近生活、贴近百姓,自然受到人们的称道,这种饮茶方式和习惯在我国北方最为流行,尤其早年北京的大碗茶,更是闻名遐迩,成为老北京的一道独特的民俗风景。
在洋饮料恣意横行的今天,大碗茶发展到现在,它的市场似乎显得越来越苍白和薄弱,然而它的文化内涵却弥足珍贵,它不仅仅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清茶,更包含了老北京厚重的人文情绪和传统的民俗文化的独特韵味。
2003年春季,那场席卷中国的SARS风暴令世人震惊,6月底,当中国尚徘徊在SARS的噩梦边缘时,为老舍茶馆奉献了一生的北京大碗茶商贸集团公司总经理、老舍茶馆创始人尹盛喜老人因哮喘病危,他留给女儿尹智君的最后一句话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老人带着诸多遗憾走了,把未竟的事业交给了女儿,尹智君从父亲手里接过了这碗沉甸甸的“大碗茶”,有父亲的嘱托,有同事的期盼,更有那份无法推卸的责任和重担……随着父亲的仙逝,“老二分”、“雷锋墙”、“老舍像”,以及基辛格、老布什等政要,骆玉笙、侯宝林等一代艺术大师与老舍茶馆之间的趣闻逸事,都成了茶馆昨日最珍贵的记忆。老舍茶馆的未来会怎样?所有关心茶馆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第二代掌门人尹智君——
突破困境,在继承与发展中创新
作为老舍茶馆的新一代“掌门人”尹智君是在艰难的时刻接掌茶馆的,“非典”肆虐的半年间茶馆没有营业、银行货款没还,职工没发工资;“非典”刚刚过去,老经理尹盛喜撒手人寰。面对困境,没有靠山,尹智君咬牙接过“帅印”,她不能辜负那些在职工代表大会上一致推选她的员工们的信任,这也是宣武区集体企业头一次由职工自己选举带头人。
尹智君从中国大饭店调到老舍茶馆工作多年,她当时是老舍茶馆唯一的一位大学生,在父亲身边工作,慢慢理解了父亲和他的事业以及中国传统文化的继承和发扬的重要性,配合父亲为茶馆的壮大及扶植传统文化艺术发展方面做了许多工作。记得尹智君1993年刚进茶馆的时候,父亲所做的第一件事,是扔给她一件黄色黑边的旧旗袍和一个写着演员联系方式的本子,什么都没说。尹智君穿上旗袍,站在三楼领位,她明白自己必须从最底层做起,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来证明自己,因为自己是父亲的女儿。其间有很多挫折,甚至被人故意刁难,但她都挺了过来,而且渐渐摸出了经营的门道。她主管餐饮时亲自考察了北京所有的传统小吃,最后将老舍茶馆的小吃定位为“工艺化”,一改以前北京小吃粗壮的模样,每件点心都小巧、精致、低糖、并且加入了茶的因素。从此这里的点心模样不仅漂亮,而且客人即使多吃几样也没有热量超标的顾忌。当她主管演出剧场时,尽管市场火爆,但她却有危机意识,率先推出了对京韵大鼓等曲艺方式的变革。她发现东南亚的老华侨喜欢原汁原味的老东西,而欧美客人和年轻人没耐心听长篇大论。为此,尹智君尝试着缩短表演时段,让部分鼓书使用伴奏带,配上歌舞表演使不同文化背景的人都能很快地接受传统文化。可没想到此举却遭到演员和服务员的反对,认为多此一举。尹智君反复地做工作使演出成功,特别是受到观众的热烈欢迎,营业额也有了大幅提高。老总经理尹盛喜在病榻上曾说:“当时我以为你不会成功。”尹智君懂得这是性格内敛的父亲对自己最大的褒奖。
老舍茶馆创始人尹盛喜的离去曾被媒体称为“京味茶文化痛失领路人”。在迷茫中,热爱老舍茶馆的人们纷纷相助,表示有活动就到老舍茶馆举行,这给了尹智君极大的安慰和鼓励。带着众人的嘱托,尹智君上路了。
尹智君认为现在茶馆最大的问题在于“服务”,而服务的核心在于人的素质。学酒店管理出身的尹智君,决心引进现代化的管理理念,从加强企业管理入手。她力排众议,推出上下班打卡制度,加快了茶馆的工作节奏。在用工制度上打破铁饭碗,辞退了没有进取心,工作懒散、节奏赶不上企业发展速度的不合格职工,其中甚至包括几位自开业起就在这里的老职工。此举一出产生了极大的震撼,也引来一些非议,甚至包括漫骂声。对此尹智君豁达地说:“他们总有一天会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茶馆。”尹智君还推行“末位淘汰制度”,每年都会淘汰两到三位不适合工作的员工,补充新鲜血液。如今上班逛街的不见了,服务态度生硬的没有了,特别是还提高了企业员工的整体文化素质,现在全店中等专业技术证书的人才占50%,所有这些都是一个现代化企业长足发展的必要条件。风风雨雨没有把尹智君打垮,而是使她越来越坚强,越来越成熟。
尹智君把加强培训提高员工的素质放在重要的位置,包括茶艺、英语、电脑以及创新的能力等。在这里每季度都有员工培训,所有的员工都要求相关的职业证书。现在的老舍茶馆,每位员工都能表演茶艺,解释茶特色,能直接与外宾作简短的对话。思维的超前性使她几年前就意识到电脑的重要,并利用茶馆的电脑资源让职工学习掌握,如今茶馆员工虽然在传统的领域里工作,但都自豪地走在了时代的前列。
浓缩京韵风情,扶植民族艺术,用爱心打造“城市名片”
当年,面对以卡拉OK为代表的西方文化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挤压所造成的窘况,从小饱受传统文化的浸润,对中国京剧、说书、绘画、书法等传统艺术都有一定造诣的茶馆创始人尹盛喜,怀着愤懑与期待挥毫写下了“振兴古国茶文化,扶植民族艺术花”。这副对联成为老舍茶馆的文化理念,更是一种使命。尹盛喜在茶馆开辟了一个大舞台,为民族艺术家展示民族艺术提供了一个舞台,也为民族艺术爱好者提供了一片乐土。尹智君曾经坦言,对于民族艺术,她的造诣远不及父亲,但是她仍将不遗余力地支持民族艺术,因为这是一种使命。于是,老舍茶馆的西大厅的周三、周五的戏迷乐越办越红火,一杯7元钱的大碗茶消闲一个下午过足戏瘾。在她的主持下,老舍茶馆每晚的综艺晚会做了革新,荟萃了民乐演奏、京剧、杂技、曲艺、魔术、川剧、单弦等多种民族艺术形式。当坐在古朴的八仙桌边,一边用细瓷盖碗冲上一杯香茶,品尝着艾窝窝、炸焦圈、驴打滚等各种宫廷小吃和京味小吃,一边欣赏节目的时候,那种中华民族文化绚烂的魅力会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盛世兴茶,各种现代茶艺馆如雨后春笋般成长起来,老舍茶馆作为一个老茶馆,面对这样的现实,在传承中创新更是迫切了,但是也更需要独到的眼光和魄力。在现代的市场环境与传统的文化交织中,尹智君认识到,“怀旧”将渐渐成为一种时尚,经营“怀旧”会拓展老舍茶馆的商业市场。于是她和老舍茶馆人提出了建造“四合茶院”的大胆构想。
四合院,不仅仅是北京文化的代称,更是浓缩了中国文化的点点滴滴,特别是几乎所有的近代文化名人都曾在北京的四合院中留下他们的身影。
2004年初,尹智君投入200万元在老舍茶馆的二层建起了一座楼宇中的四合院——前门四合茶院。“四合茶院”在传统四合院稳重归整的正房边上安排了一些错落有致的偏房,小巧精致,整个茶院在那种归整的建构中更是大量融入了一些灵动的元素——室内草坪点缀出一片葱茏,房檐下鸟笼中的鸟儿婉转而歌,雅舍精茗,清香杳杳,或一卷在握,或执棋把玩,或抚琴低吟,或商谈事宜,或上网冲浪,在这里,现代与传统似乎没有了界限。
茶馆还是要以茶为本,尹智君将目光锁在了茶的开发上。老舍茶馆对于茶的选购一向极为重视,具有严格的选茶标准,茶业界的经营者们也将自己的产品能进入老舍茶馆视为是一种对于茶叶质量的认可。在SARS期间,尹智君率领着得力助手王捷等人几度深入中国名茶之乡——浙江省新昌县,与当地政府积极合作,开发了老舍茶馆自己的茶叶基地,推出了大佛龙井,并注册为“老尹牌”。
孕育在优越的生态环境中的大佛龙井是典型的高山茶,以其外形扁平光滑、尖削挺直,色泽绿翠匀润,香气嫩香持久,汤色黄绿明亮,滋味鲜爽甘醇,自然品质优异,很快就在北京的市场上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当2003年7月塞黑黑山共和国总理久卡诺维奇,2003年8月匈牙利迈杰希总理来老舍茶馆时,收到老舍茶馆赠送的大佛龙井茶礼时,都为中国的茶叶品质和深厚的茶文化而深深陶醉了。
为了使文化与商业有机地结合起来,使老舍茶馆在市场中更好地发展与壮大,拓宽经营领域,在“第二届老舍茶馆茶文化节”期间,尹智君又作出了一个具有前瞻性的举动——将2600多斤、价值60多万元的老尹牌大佛龙井小包装袋泡茶全部免费发放到京城15家四、五星级酒店,为“老尹牌大佛龙井”走进京城市场树起了良好的口碑,现在一些酒店已经开始订货。
现在的老舍茶馆以独具特色的四合院、精湛的传统艺术演出及优质的茶点浓缩了京韵风情,传播了民族文化,成为京城的一大风景,响誉海内外。
架中外友谊之桥梁,构建京城立体博物馆
2005年4月28日,对于尹智君和老舍茶馆来说,是一个铭记史册的日子,因为就在这一天,中国国民党大陆访问团连战主席一行来此喝茶听戏,共话两岸情谊。连战此行,在产生非比寻常的政治意义的同时,也为两岸关系的新篇章谱写了最具传统文化的一笔。
在得到接待连战一行的通知时,尹智君及茶馆人员都激动万分,为了款待这位阔别大陆半个多世纪的特殊同胞,尹智君煞费苦心,马上开始了一系列的细致的准备工作。茶馆特地重新布置了演出会场,店内的所有物品都擦拭一新,就连舞台上的大红地毯也被冲刷得干干净净。为了能够给连战先生呈献上最具老北京风味的小吃,店里具有几十年经验的高级面点师专门为连战先生制作了宫廷细点。为了在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充分展现传统京味文化,尹智君及茶馆工作人员对节目精挑细选,精心编排了一套汇聚京剧、曲艺、清宫礼仪、杂技、川剧变脸等丰富多彩而又各具特色的节目。
晚上8时许,连战携夫人及访问团成员80余人抵达老舍茶馆。很多群众都得知连战先生要来这里看戏,自发汇聚在老舍茶馆门口,热烈鼓掌,欢迎连战的到来。 大佛龙井的醇香,精致的茶点,精彩的节目,让连战一行赞不决口。节目结束后,连战先生上台与演员握手合影,并对大家的精彩演出表示感谢。尹智君随后向连战先生赠送了精心准备的铜壶和之前一直向媒体保密的景德镇盖碗。连战先生非常高兴,即兴挥毫题下了“振兴茶文化,祥和两岸情”两句意味深远的话。
一个多月后,连战先生特地向尹智君及老舍茶馆写信表示感谢。如今这封珍贵的信已被国家博物馆收藏,成为老舍茶馆历史上最重要的文物之一。
老舍茶馆自1988年创立以来,累计接待了包括40多位各国政府首脑在内的200多万中外人士,并赢得了社会的广泛支持与赞誉。先后被中外友人及媒体誉为“ 老舍茶馆创立以来,累计接待了包括40多位各国政府首脑在内的200多万中外人士,并赢得了社会的广泛支持与赞誉。 老舍茶馆创立以来,累计接待了包括40多位各国政府首脑在内的200多万中外人士,并赢得了社会的广泛支持与赞誉。先后被中外友人誉为“京城文化的立体博馆”、“民族艺术不落幕的舞台”、“连接中外友谊的桥梁”。
采访札记
在宁静与孤独中坚守
那晚应约到老舍茶馆采访尹智君经理,那是北京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寒风吹着落叶在前门大街上飞舞,虽然都市的灯火璀璨明亮得宛如白昼,却怎么也无法掩盖北方冬天的那种凄冷和孤寂,街上行人少了许多。
还未到老舍茶馆门口,就听到一声声京腔京味儿的吆喝声随风飘来,备觉一阵温暖和亲切。
晚上7点50分,老舍茶馆三楼的演出正式开始,容纳300多人的大厅座无虚席。因采访的缘故,我被安排在前面第二排,离舞台只有3米距离的“座”。
因第一次近距离的观看演出,心里一阵兴奋,便有些忘乎所以,用半生不熟的英语与同一桌的女老外聊了起来,她说她来自美国西雅图,以前在国内就听说过中国北京有个老舍茶馆,今天也是特意来茶馆感受一下中国的传统文化。
演出在一片掌声中开始了,京剧、单弦、变脸、杂技、民乐演奏……一幕幕精彩的剧目深深地吸引着在场的每一位。前两排大都是金发碧眼的老外,他们虽然看不懂节目里的更深内涵,但中国千百年来独特的民族艺术和演员们精彩的表演让他们感到新奇,掌声和喝彩声不断。在民乐演奏《打红枣》时,欢快悠扬的唢呐声和演员略带夸张的动作把演出带向了高潮,观众们如痴如醉地沉浸在民乐演奏的美妙之中。偷眼看去,与我同桌的女老外张大嘴吧,瞪着碧眼望着舞台,端着茶碗的手在倾斜,茶水顺着碗沿流了出来。我用手捅了她一下,她愣过神儿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了指舞台说:Very good,Very good……
坐在她身边的我心里美滋滋的,为自己是个中国人而自豪。其实老外们不都是被那些表演形式所吸引,更让他们感到神奇的是那些艺术所拥有的悠远历史和今天完美的继承。记得一位名人说过,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是的,只有独特的民族文化才能体现中华民族的历史和文化的博大精深。但,她需要继承和发扬。尹智君从父亲的手里接过了这只火炬,她说,她要用责任和信念把这只火炬传递下去,不能让老祖宗千百年留下来的宝贝在我们这代人手里断了香火——因为老舍茶馆是展示京城文化的舞台,是浓缩了的民族文化的立体博物馆,她不是某个人的,她是北京的,她更是中国的。
尹智君有个信念,就是有一天要让老舍茶馆像星巴克咖啡一样在世界各个角落安家落户,把中国的茶文化和民族艺术在世界舞台上展示,让世界人更全面的了解中国。为此,尹智君在宁静中坚持着。她说,茶馆本身和咖啡厅、酒吧不一样,她是中国几千年文化的一个代表,也是中国传统舞台的一个缩影,茶的本性就是宁静,只有坚守这份宁静,坚守这份信念,才能更好地走下去。
与尹智君聊天,你会发现她真的很“静”,那份安详的神态甚至让人怀疑她是不是那位驰骋在商海里的茶馆女掌门。但她的思维很敏捷,每说出一句话都很干练、精辟。在一个多小时的谈话里,我分明感到尹智君内心的孤独,我不知这种孤独是不是来自外界的喧嚣给她的压力。面对市场的竞争和肩上的重担,她承受了很多。老舍茶馆里存放了大量佛像,尹智君说“佛”给人一种信仰,一种处事哲学,一种抵御世俗的心境。
有一句话说得好,带着分别心去品茶,茶中亦有分别之味,至茶无味,方是茶之本味。我不知道此时的尹智君是不是在都市宁静的一隅,手捧淡茶,在孤独中品味……